宋长征,山东省签约作家。以散文创作见长的他擅素描乡村物事,勾勒民间冷暖。作品获多种文学奖项,著有散文集《住进一粒粮食》《乡间游戏》《慢时光,牵牛而过》等。他的新作《乡间食味》为中国作协定点深入生活项目签约作品,也是“乡间系列三部曲”之一,书中描写了鲁西南与炊事相关的器物、风俗以及饮食相关的传说与流变。作者不仅对传统乡间饮食风物做出了一次较清晰而完整的梳理,更呈现出一幅充满野趣的乡村生活图景。近日,记者专访宋长征。
对传统乡村文化进行一次系统梳理
提问:您新书的创作缘由是什么?
宋长征:这本书是我在入选2017中国作协深入定点项目之前就着手准备的,当时出于对乡土文化以及北方乡风民俗的喜好,提前就做了许多工作,比如集中购买一些相关书籍,对北方食味有一个初步的了解;之后,利用业余时间走访一些老的村落,收集相关素材;最后才动手对预期的书写进行一个大致轮廓的结构。说到底,我还是想把某些传统的乡村文化进行系统的梳理,这之前的《乡间游戏》,以及这之后的《乡间节气》,同属这一系列,暂命名为我个人的“乡间三部曲”。
提问:书名为什么叫“乡间食味”呢?
宋长征:按字面意思,无非是写一些乡间的食物与素材,就像现在颇为流行的“舌尖上的美味”,但我不想囿于人们对食物以及对食材、烹饪技艺的单层次需求,我想更深入一些,以食味为索引,以乡风民俗为背景,进行深入、连贯的挖掘与勾勒。比如一种传统食物的源头,一种现代厨具的流变,以及在何种情况之下产生了地域差别的烹饪制作方式。这需要一以贯之的深入查阅,记录和勾勒,甚至包括对远古场景的重现,都需要踏踏实实做好最基本的功夫。
由此,我对乡间食味的理解,即是我们当下的风味与食材,器皿与现代化的烹饪到底起源于何时,曾经产生过怎样的变化,和在变化过程中如何坚守属于传统食味文化的某些情怀。
提问: 书中,您写乡村生活,写到人、写炊具、写吃食等,在您看来,乡村生活的主角是谁?
宋长征:乡村生活的主角当然是当下依然生活在乡村,或者与乡村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普罗大众,也是典型意义上的平头百姓。他们才是生活的主角,生产以及创造的主角。无论身在何处,他们有着属于乡土、乡村的基因,这个基因很难改变:勤劳,质朴,用一己之力负责起家庭重担,并在所从事的行业有所付出,有所作为。这里的行业林林总总,有固守于乡村的,有候鸟般在城市打工辗转的,有跳出农门生活在广大城市的,也有吉普赛人般奔波于尘世的现代手工业者和新生的农民身份的商业经营者。
他们无疑与乡村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至少在食味上保留了属于乡村,属于记忆的原初部分。就如在本书的腰封上所写“故乡是一种酶,附着在胃壁上的是故乡的食物。”我也曾有过深刻的记忆,譬如某次远行去南方,清淡、腥膻或者辛辣的口味并不适合我的胃囊,终于在几天之后忍不住疯狂地出去寻找面条和馒头。这是记忆在骨子里的味觉符码,以不适来对抗属于异乡的食味。——当然,每个地方的人或许都会有这样的执念:唯有自己的故乡,唯有家在的地方才有更对自己口味的食物。
一位默默无闻的乡土记录者
提问:作家徐可评价您“书写乡愁,也在记录乡村。”随着时代发展,您认为在新语境下该如何创作乡土文学?记录乡村呢?
宋长征:徐可老师的评价甚慰我心,作为一个默默无闻的乡土记录者很荣幸,也很愿意听到更多与自己书写相关的信息,即便是批评,我想也会是我继续写下去的动力。讲述中国,记录乡愁,是当下很多作家的书写状态,可以分为很多种视角,多种层次,多种方法。我所认知的乡土写作,即是在当下生活状态中,可以看见现实之痛,以及最为真实的一面。一方面是蒸蒸日上的发展场景,一方面是还有很多偏僻之地囿于各种原因而存在的不均衡状态。这些都是乡土真实的一面,每个作家有权利也有义务去挖掘更深层面的乡土价值,而非走马观花只看到表面现象。
我所做的,可能由于喜好的原因,重点更多是在传统文化的基础上,看到现实的面孔,以及在时光变换中发现某些恒久的事物,无论食味还是节气,都是呈现乡土的方式,当然也寄托着作为个人的希望与普罗大众的希望。那就是在未来的某个时段,当我们说起乡土,谈论起乡村,可以在文字中抚摸旧时光之暖,可以在清晰的记录中感触到亲人与祖先慈悲的面孔,而非遗忘,而非冷漠,而非陶醉于某种现实之中忘记来路与归途。
一个作家或者一个以乡土作家形象出现的写作者,他的职责也就是记录下时间的刻痕,村庄的刻痕,以及我们为之悲喜的土地的刻痕。这也是我大致的写作方向。
提问:风箱、大铁锅、案板、笊篱,煎饼、大鹅……您笔下的乡村生活是动态的,能不能分享下您的成书过程呢?
宋长征:对于我来说,每一次书写乡村都是一次回望的过程,我会像一个站在时空之外的人来看待过往与当下的乡村——这里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时空之外的视角,给我提供了全方位的视野,和客观看待、评价乡村的可能;另一种就是我会化成那个曾经的自己,童年少年时期的自己,一个人在变换的时空游荡,这个游荡的过程不啻于一次重生,让我具备了成年人的成熟视角,去回望另一个自己,另一种时空里的生活。
其实也是写作的美好之处,当你落笔的那一刻起,就具备了多种可能,自由而克制,彼时、此时的乡村图景,当下的生活与自己,在时代转变的过程中间,有没有一些不太经意的部分或事物会成为永恒?答案是肯定的,比如食味和节气,比如我们曾经经受的寒冷与苦难,比如亲人们熟稔的面孔,比如那些镌刻在灵魂中的缥缈的风物。
对记忆或当下生活的溯源和思考
提问:当下关于“食”的书籍十分热门,那么您认为该如何清醒地在这些书籍中脱颖而出,保持特色呢?
宋长征:正是这个原因,便很多作者或者出版社策划时具有趋同性,一提及食味就想到那些让人垂涎、烹饪过程复杂的美味。食物的最基本存在原因,即是解决温暖,以及在温饱的基础上兼及健康,除此之外,你很难确定某一种美食因其色香味形面面俱到而具有更高的价值。或为我个人的片面认知,对南北各地诸多概念上的美食了解肤浅,但并不妨碍我对食物即是食材本身的味道加之简单的操作所呈现出的“饱”“健”功能的理解。
藉由此,《乡间食味》的书写既是对食味本真的探索,也是一次乡间食味的溯源之旅,在这个以记忆为背景的书写下,传统风物的缘起,乡土习俗的还原,北方基础食材的呈现,以及个人与环境之间的微妙关系,都基本达到了我预期的构想。
至于书籍自身的命运,既在于作者本身的写作能力,也在于市场的逐步认可,基本不受人为因素的控制。如果有的话,就是我希望每个能读到这本书的人,可以以此为线索,生发出自己对记忆或当下生活的思考,譬如公益广告中所说的“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能得到更多人的警醒,食物非是追求奢侈与所谓品位的极致,而是在与自然互为共生的关系中明确人类的位置,以及对天之所赐的感恩。
提问:您下一步的创作计划是什么?会一直书写乡村吗?
宋长征:现在手中尚有几本书稿,有有关戏曲的随笔,有有关个人记忆叙事性的书写,也有即将在来年出版的“乡间三部曲”之一《乡间节气》。对乡村的书写肯定不会终止,因为我就生活在此时此地的乡村。但也会拓展其他领域的学习,可能写作之于我,更多的价值就是学习。
速豹新闻网·山东商报记者 朱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