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老伴儿在的时候,没能让她享享福,要是她还在就好了。”77岁的吴国梁翻阅着《老两口》的手稿,湿润了眼眶。
六年前,吴国梁的老伴儿叶秀云因癌症晚期离世,吴国梁用漫画的形式记录下了这些年来与爱人携手走过的风风雨雨。2016年8月,吴国梁以他和老伴儿为原型创作的《老两口》系列漫画停更,他说,“只有经历过了,才能明白什么是少年夫妻,老来伴”。
吴国梁在翻看《老两口》手稿
漫画《赶集》手稿
高见大爷和胖大婶
初见吴国梁,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盘扣唐装,身形清瘦,面容和善,目光有神。
今年77岁的他,出生于上海,毕业于山东大学化学系,但他从小最大的乐趣却是画画。《老两口》是他以自己和老伴儿为原型,创作的第一册漫画,“生活中会发生一些比较有趣或者耐人寻味的小故事,我就用画笔记录下来。”吴国梁说,《老两口》记录的不只是他们俩。
78岁的高见大爷和76岁的胖大婶,是漫画的两位主人公,高见大爷瘦瘦高高,有些秃顶,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圆的眼镜,而胖大婶则留着齐耳短发,身形矮胖,“他俩有我跟老伴儿的影子,但又不完全是。”吴国梁说,他没有漫画中的高见那么高大,老伴儿也没胖大婶那么胖。
《老两口》共有21幅作品,是吴国梁用铅笔一笔一笔勾勒出来的,“有的时候一幅画要打四五幅的草稿,现在是最终定稿。”
吴国梁从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幅作品,名曰《赶集》,共有四幕。“这是我创作的第一幅作品”,高大爷跟胖大婶一起去赶集,看到老姊妹推荐过防癌的蔬菜,胖大婶要买;看到报纸上登过的蔬菜,胖大婶要买;看到电视上播过的水果,胖大婶要买;看到专家说的鱼,胖大婶还是说要买。起初有求必应一直说着“必须买”的高大爷,手里的菜兜越来越沉,渐渐跟不上老伴儿的脚步了。
吴国梁说,这是他跟老伴的真实经历,老伴儿身体不是很好,平时很注重养生,就有了赶集的那一幕。
漫画最后,他借高大爷之口,发表了自己的“高见”,“其实养生应因人而异,不能生搬硬套。”“每次拿给老伴儿看,她也不说什么,只是一看到结尾的‘高见’总是笑,她知道我那些话背后的意思。”
“以前只是想通过这个来记录我们俩的生活见闻、趣闻,没想到现在竟成为了睹物思人的物件。”吴国梁说。
平平淡淡相守了一辈子
翻开《老两口》的目录,吴国梁能够清晰地说出每幅作品背后的故事。
“像这幅《乌鸡》,本来是我去给老伴儿买菜,结果淋了一身雨,被她说了一通,漫画里我就画成了买乌鸡,更有趣味性。”《乌鸡》中,胖大婶对高大爷说,“老高,我想喝乌鸡汤。”高大爷一口答应,“行,我这就去给你买。”高大爷出了门,南市场、北市场逛遍了都没买到乌鸡,结果下了雨,失望的高大爷推开门跟老伴说:“老伴儿,乌鸡没买到,带回来一只‘落汤鸡’。”胖大婶就在一旁捂着嘴,笑道:“快,快换掉湿衣服。你疯啦!也不知道躲躲。”
吴国梁在漫画结尾的“高见”中提到:“那天,开门的一瞬间,我记住了老伴的眼神,有怨、有痛、有爱。哇!我感到了家中有个牵挂你的老伴真幸福!”
吴国梁用漫画记录了他和老伴儿之间“老一辈的爱情”。他说,“我们那代人,结婚大都是经人介绍,到了适婚年龄就结婚了。婚后大都平平淡淡,不过现在想来我们也算是恩爱相守了一辈子。”
老伴儿生病后,他继续更新了《老两口》的新内容。吴国梁说,“要瞒着她,我也觉得压力很大,但我希望她能乐观些,就用这种方式记录病房趣闻,逗她开心。”
漫画里的生病是虚惊一场
《靠背》是《老两口》中的第21幅漫画,也是2016年《老两口》停更前的最后一幅。当时老伴病得很严重了,医生也没什么办法。“她兴许也是知道了,就闹着要回家。”吴国梁说,回家后,家里没有医院的升降床,她躺着坐着都不舒服,嫌枕头太软,嫌床靠太硬,“当时我就用背托着她。”
“老伴靠在我背上,很快就睡着了。”吴国梁说,事后他就以此为原型画了《靠背》,漫画中的最后一幕,高大爷问,“老伴儿,再高点还是再矮点儿?”胖大婶就倚靠在高大爷的背上打起了呼噜。
吴国梁在“高见”中留下了这样一段话:“常言道,少年夫妻,老来伴。年轻夫妇卿卿我我,不愿分开;老夫老妻搀搀扶扶,不能分开。老伴,你就别说,你病了我受累,因我也常病你也常受累。你病了,我就是你的拐棍,你的靠背。”
《靠背》完成没多久,叶秀云就走了。吴国梁在老伴儿去世那天,在手稿上写下了“2016年8月31日,老伴走了,留个念想。”
此后,吴国梁的《老两口》就停更了。“她走了,老两口的生活也就告一段落了,我也没有心思再画下去了。”
时隔两年,吴国梁的《老两口》再度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其中的《靠背》也让不少人意难平。漫画发布在网上后,有网友评论说,“平凡中的感动,遗憾没有一个好结局。”
吴国梁便再次拿起画笔,给《老两口》补上了一个完整的结局:漫画里的胖大婶发现,自己生病不过虚惊一场,于是她愉快地出院,和高见大爷手挽着手朝家的方向走去。
“这次不借高大哥发言了,这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是我编的,我留住了胖大婶,留住了这个温馨的家庭……”吴国梁说,“虽然老伴走了,但我希望在漫画里,我们还能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
嘴里的不太想念
提起对方,吴国梁淡淡地说了句,“忙起来,不大想。”老伴儿过世后,吴国梁总是把自己一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老伴儿所有的东西都还摆在原来的地方。”吴国梁说,叶秀云有件毛衣,是用他送的毛线织成的,后来他给毛衣上绣了梅花,“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毛衣”,现在还规规整整地放在柜子里。
看到家里的老物件,吴国梁就时不时地翻看《老两口》。他说,“这种感觉,就像她还在一样。”
“老伴儿确诊前,我父亲刚去世。”吴国梁说,以前他们两个人一起照顾父亲,父亲临终前,吃饭挑剔,他就承担起了全家的三餐,“以前做饭的都是我,我怕父亲难为她,我想保护她。”
老伴走后,原本一日三餐变着花样做饭的吴国梁,便再也没下厨做过饭。吴国梁说,“儿子给我订了一日三餐的饭菜,都是大饭店的菜,花样也不少,可总觉得少点什么。”
临近记者出门时,吴国梁摆了摆手,说了句:“说不想是假的,她走了,我的生活也没了劲头。”
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郑芷南 孙倩 实习生 郑晓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