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周刊】漠河和 “漠河舞厅”
十月末，黑龙江漠河的温度已经零下。太阳落山后，这座边陲小城的一条街道上，一家舞厅开始营业，摇晃的灯光下，有人跳起了交际舞。这里，也许就是红遍网络的“漠河舞厅”。
舞厅老板还记得，开业之初，他见过歌中那位怀念妻子的老人，他一个人独舞着，“我只是不知道他身上还有这样的故事。”一位漠河人告诉记者，舞厅，是一个时代产物，随着时光流逝，它已经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但那场火灾发生的故事，活在每一个漠河人心中。
灾难过后 与往事共舞
漠河内外，音乐响起，人们听见了《漠河舞厅》。
“我从没有见过极光出现的村落，也没有见过有人在深夜放烟火，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你什么都不必说 ，野风惊扰我。”
去年，歌手柳爽以第一视角写下了一篇《再见了，晚星》，并创作了一曲《漠河舞厅》。歌曲故事背景是一位老人，在大兴安岭特大森林火灾中失去了热爱跳舞的妻子，在余后时间中，他用独舞的方式，怀念离世的妻子。
三十四年前，即1987年5月，一场大火席卷了这座城市，火光呼啸着盖在了漠河县城之上，211条生命葬身火海，五万余人无家可归。
当地记载，大火过后，一排排整齐的民房只剩下孤零零的烟囱，到处都是残墙和断壁，到处都是焦土和废墟，过火面积达101万公顷，直接经济损失达5亿多元，间接经济损失近70亿元。
终于，城市在废墟中逐渐找到了新的样子，但他们，却再也找不到离去的亲人。
“亲爱的康氏，抱歉因为生分，再唤你为康氏，因为阔别许久，无法想象你因为衰老而未曾出现的祥和的相貌。苦难已过，世界大好，如果有通往另一处日夜不眠的隧道，我将驾驶我深褐色的吉普车，摇下吱吱作响因寒冷而结霜的脆窗，我想向你展示我坚不可摧的礼扣，以及我未有一日曾动摇的思念若渴。”
当地一位火灾亲历者回忆，舞厅，曾与这个小城的娱乐方式重叠，如今已慢慢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但那场火灾，存在于每一个漠河人心中。
有人发微博说：“灾难过去了，但有的人，选择与往事共舞，在一个人的舞蹈中一遍遍思念。”
门票5元的老舞厅
十月末，漠河的最低温已经达到零下，傍晚，太阳落山，街道上的车逐渐少了起来，卖冰糖葫芦的小摊还等待在街头。
漠河，作为中国最北端的县级行政区，地势南高北低，南北呈坡降趋势，下辖6个镇，总面积不足两万平方千米。
夜幕降临的时候，在漠河的一条街道上，有一家舞厅开始营业了。舞厅位于半地下，牌匾简单，并不显眼，走进去，才能发现空间很大，彩色的光束在幽暗的房间里摇晃，配上音响里跳动的音乐，人们在这里摇动身躯，这是这个小城中，为数不多的娱乐场所。
《漠河舞厅》以极快的速度在网络上发酵升温，当地人依稀辨认出，“漠河舞厅”就是这间位于半地下的舞厅，只不过在这里，它不叫“漠河舞厅”，它有着自己的名字。
一张门票5元，包月50元，舞厅在开办之初，还有专业的乐队和灯光师。如今，舞厅中，电脑随机播放着一首首音乐，偌大的空地，就是舞池，舞池周边，围绕着座椅。还可以为顾客提供KTV服务，有人喜欢将这称为“卡拉OK”。
“我见过那位老人，只不过不知道他的故事。”舞厅老板李先生说，他对照片中的老人有印象，开业之初，老人独自一人连着跳了好几天的舞，此后便是断断续续地来，“最近我没看到他。”李先生说，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舞厅里有这样的故事，“当地打电话联系我，我才知道的，那首歌听起来很感人。”
小城的娱乐方式很简单。当地人告诉记者，十年前，漠河还有其他舞厅，那是时尚潮流的年轻人的社交场所，也是中老年人的活动中心，近几年，便很少看到这样的形式。李先生也称，漠河很小，目前舞厅只有他这一家。这间舞厅，不像一线城市的潮流夜店，也不像有着浪漫邂逅的清吧。李先生称，舞厅在夏季时是闭店的，他更像是给老年人提供一处冬季广场舞场所。
有网友说，大约一年前，柳爽在个人公众号上提及舞厅的位置，恰好他的朋友当时在漠河，“我让他从被窝里爬起来去找，找到后，我跟他视频看了一下，一个半地下的房间，像室内老年人跳广场舞的场所一样。”
档案里的漠河故事
有人说，这首歌让人感动的，是它勾勒出了一位老人的形象。寻寻觅觅，为了妻子，独舞一生，似乎又让人窥见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
在某短视频平台上，漠河市文体广电和旅游局发布了关于漠河的多条视频，大雪纷飞，老人独舞。10月30日下午六点，账号直播时，有22万余人次观看，有很多网友评论，他们很想看看漠河，看一眼“漠河舞厅”。
大家不想去打扰老人的生活，但他们想知道，这样的爱情故事，发生在哪一个浪漫的角落。
10月27日，柳爽在个人微博上发布《编辑在逃“晚星”》，提及了歌曲的创作，同时，他谈到，“感谢各位媒体记者导演和平台的重视，这里统一答复：我没有留老人的联系方式，并且我在《再见了晚星》里提到，名字也是化名，在简单攀谈不到五分钟的内容里，我只获知了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在经本人同意后，回京写文作词，文章是基于这不到五分钟攀谈的事实背景，进行了很多自我填充和文学想象。”
其实，在很多漠河人眼中，“这不仅是一首歌，还是一个关于忠贞的爱情故事，更是一个时代的印记。一位当地人说：“故事或许有艺术加工，但我们相信，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会发生在老漠河人中。”
当“漠河舞厅”的旋律在网络上流传时，漠河市五六火灾纪念馆副馆长马景春也接到很多电话，作为当年的火灾亲历者，当年她是一名初一的学生，记忆有限，她翻阅了火灾资料，又到许多相关部门查找，寻访了火灾的幸存者和朋友，但毕竟时隔34年，现有的条件下暂时还未找到一位康姓遇难女士。
她告诉记者，火灾给人留下的记忆是毁灭不掉的，在那场火灾中，涌现了很多感人的瞬间。马景春说：“我其实特别感谢大家、感谢媒体，对漠河的关注，也感谢柳爽，感谢人们没有忘记这场灾难中离去的人。”
城市因人而温暖
一位从事旅游业的当地人告诉记者，他很久没见过舞厅，对他来说，那是一个有些遥远的世界。舞厅，更像是一个时代的产物。
在舞厅晃动的灯光下，也许还有很多的故事。
漠河市文体广电和旅游局局长冯广庆告诉记者，通过这首歌，一个凄美的故事，大家注意到了漠河，“这个故事很感人，一位老人，独舞了一生。”他表示，舞厅其实是时代的印记，漠河周边是林区，冬季寒冷，没有娱乐选择，当新潮的东西进入这个城市，音乐也响起来了，人们可以走到简易的舞池中间跳舞，“就像在一个沙漠里，终于有小苗破土而出。”
冯广庆表示，《漠河舞厅》这首歌像歌曲《成都》一样，可以说成为当地的一个文化符号，“其实火灾对一个城市的伤害很大，我们不能忘记火灾的警示作用，也不能忘了当时发生的事情，我们希望这个城市越来越好。”他表示，未来计划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复原老舞厅的状态，让这个符号继续扩大。
也许，老人的生活正在这个城市的某一个角落继续，像柳爽所呼吁的一样，我们不必登门寻找，那场在火灾中离去的人，这个世界里，仍然有牵挂他们的人。
冯广庆说，城市之所以有温度，是因为人有温度。
◎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郑芷南 孙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