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明的一天是从梦里惊醒的。
“我给6床老大爷上呼吸机的时候,他怎么都不配合。我劝说了好久,他不仅不让,还叫嚷着‘不受这罪’‘不活了’……我正上前安抚,闹钟就响了。”刘伟明说,像这种病床前的梦,过去7年里他做过无数次,“妻子说我,压力太大了,但对我而言,这是一份时时刻刻的牵挂。”
作为ICU里的医护工作者,刘伟明是一名专职“呼吸治疗师”。其主要工作是根据病理和生理特点,为呼吸功能不全的患者提供各类呼吸支持治疗和气道管理等,而这些涉及临床操作的技术也是当下治疗新冠肺炎的重要生命支持手段。
据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了解,作为2020年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与市场监管总局、国家统计局联合向社会发布的第二批新职业中的一个,呼吸治疗师在近年来得到了诸多的关注,但伴随新职业发展暴露出的问题也在慢慢成为了像刘伟明这样的从业者的心病。
◎文/图 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郑芷南 郑晓彤
呼吸治疗师还会被要求掌握各种精密仪器的操作
医疗新职业
“通常来说,我们是除医生、护士外,距离患者最‘近’的人。”
刘伟明,山东第一医科大学附属省立医院重症医学科主管护师、专职呼吸治疗师。他说,从业七年来,小到呼吸道的雾化治疗、患者气道里痰的促排,大到拔管的精准操控,涉及患者“呼吸”的事儿,都是与他有关的工作。
早上8点,刘伟明像往常一样,在与同事交接班后,参与到一日的医疗查房中。在此之前,他还会进行一项例行工作——翻阅每位机械通气患者的血气分析、CT和其他辅助检查结果,“充分了解患者的情况,是对一名呼吸治疗师的基本要求。”
“认真观察每位患者的呼吸情况,关注机械通气患者的实时状况,了解医生下一步的医疗决策,这样才能制定出最优化的呼吸治疗方案。”刘伟明说,作为一名呼吸治疗师,除了大众印象里,为患者“戴氧气面罩”,进行呼吸支持外,他们还会参与到呼吸治疗相关诊疗规范的制定与实施中,“所以我们除了要掌握相应的医学知识外,还会被要求掌握更多的专业临床操作技能,以及各种精密仪器的操作等,像常见的有创呼吸机、无创呼吸机、高流量氧疗、咳痰机……这些都是我们的‘武器’。”
据了解,作为随着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的发展而逐渐衍生出的新职业,呼吸治疗师往往是在医生的指导下,对心肺功能不全或异常者给予诊断、治疗和护理。具体包括:对急性危重病人提供各种通气治疗和氧疗;各种医疗气体的使用与监测;各种雾化及气溶胶治疗与监测;心肺康复治疗等。
“基本上,术前、术中、术后都会出现我们的身影,只是鲜为人知。”刘伟明说。
作为呼吸治疗师,很多时候他都直面“生死”
“战疫”中被看到
“妈妈,哪个是爸爸呀?都是‘大白’,我认不出来。”“儿子,这个是爸爸——RT(呼吸治疗师的缩写)刘伟明。”刘伟明五岁的儿子糖豆,每次翻看相册时,都会一遍遍地向妈妈确认,照片里那个被防护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是不是真的是爸爸。
2020年,刘伟明作为山东首批援湖北医疗队队员,赶赴湖北。一场新冠肺炎疫情,也让呼吸治疗师这个职业更多地走进了大众视野。
“患者病情持续加重,机械通气、肺不张氧合改变不明显,需尽早给予患者俯卧位通气。”2020年2月23日凌晨5点,黄冈大别山区域医疗中心,刘伟明急促地对搭班的护士说。
俯卧位通气,寻常呼吸治疗师再熟悉不过的操作。但对于那些没接受过专门培训的普通护理人员来说,却并非易事。“当时我挺着急的,但是在场除了我以外,其他的护理人员都没有接受过呼吸治疗相关的培训。”
情急之下,刘伟明与护理组组长商讨后,当即成立俯卧位小组。“在跟他们讲清楚操作后,我就站在床头负责保护人工气道监测与呼吸机的调试;其他三名护士站在患者两侧,保护各种管道安全,协助患者移动翻身……”刘伟明说,在完成俯卧位通气后,患者的反应非常明显,氧合由之前的80%多提升到了90%以上,“这是作为呼吸治疗师该具备的专业技能,而我,也在其中看到了我的价值。”
据四川大学华西医院统计,参与援鄂抗疫的呼吸治疗师,每个人平均要负责11.5张床位,最多的地方甚至达到每人接近17张床位。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呼吸治疗科主任葛慧青也表示,目前呼吸治疗师严重缺乏,大部分的医院可能还没有配备呼吸治疗师,目前,全国仅20多家医院有呼吸治疗师,共计2000余人。
为什么会被需要?
刘伟明告诉记者,呼吸治疗是一个综合的治疗管理。
葛慧青直言,“如果没有呼吸治疗师,仅依靠医生去调节呼吸机,可能会出现没有时间持续观察的问题。护士也可能会把呼吸机的参数记下来,但护士要关注的事情也很多,输液、护理等,不可能专注去看呼吸情况。如果有人专注地关注,治疗效果肯定是会不一样的。比如专注于患者的呼吸支持、评估,包括很多呼吸治疗的细节以及后续呼吸康复。”
“作为呼吸治疗师,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刘伟明告诉记者,除了予以患者相应的呼吸治疗,他们还会给予患者后续康复辅助、心理干预等,像是对抗拒插管的老年人进行心理疏导,帮助一些可以脱离呼吸机的患者进行自主呼吸等。
在刘伟明妻子的印象里,丈夫的手机夜里总是会响。“除了需要紧急到院的突发情况,还有一些是来自在家康复病号的咨询,我会尽可能提供帮助。”刘伟明告诉记者,在跟同行交流时,他看到了呼吸治疗师工作时间、场地的“不受限”,“只要患者有需要,我们都会忙起来。”
“有个阿姨我印象挺深,她是我当时去援鄂时的病号,刚进医院时,情况不太乐观,她的呼吸管理一直是我在做。起初她不太配合治疗,后来进行心理疏导后,她积极配合治疗,痊愈出院了。回来后,我知道她在联系我,医院给她提供了很多照片她都没认出来。她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是很长时间以后了。”刘伟明回忆说。
“我们和患者之间,除了会在逢年过节时互相问候,日常生活里,我们也会保持一份牵挂。对我而言,作为一名呼吸治疗师,能被患者以这种形式认可,我心里暖暖的。同时,这也给了我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的动力。”刘伟明说。
长期“无证上岗”
他们期待职业资格考试
2020年,是刘伟明成为呼吸治疗师的第五年。同年,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与市场监管总局、国家统计局联合向社会发布了16个新职业,呼吸治疗师正是其中一个。
“当得知呼吸治疗师被列为新职业的时候,我的心里又说不出的开心。”刘伟明表示,作为院内首批呼吸治疗师,有了被社会需要的感觉。
据悉,目前山东省内已有近百名呼吸治疗师,他们分布在各大医院的重症医学科、呼吸科、急诊等一线科室。而伴随着新职业的确立,呼吸治疗医护工作者也在趋于一种专业化的发展方向,“一些之前就在从事这方面工作的护师,跟随医院的专科改革,也在追求工作上的专业性,进修、学习在慢慢成为一种职业培养、发展的方向。”
刘伟明告诉记者,作为从业者,他们期待着未来关于呼吸治疗行业的更多可能。“我们期待着呼吸治疗行业的规范化建设,包括职称晋升(渠道)、上岗资质认证等。毕竟当下还没有一场统一的职业资格考试,能给予我们一个更为权威的认可,不过我相信,这场职业资格考试已经在路上了。”
“因为没有职业的准入考试,所以还谈不上(入职)门槛。这是万里长征迈出的第一步。希望未来能够有专业的职称考试,这样才是真正实现专业化管理。”葛慧青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