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界周刊】少审法官的“护苗”计划

“对于法官来说，办的只是一桩案子，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却可能关系他的一生。”作为济南市历城区人民法院少年法庭的一名少审法官，姬广锴一直以这句话警醒着自己。帮助轻罪、认罪、悔罪少年无痕回归社会；让破碎家庭的孩子找到心中的依靠；坚持用一个个活生生发生在身边的案例警示着校园里的学生……姬广锴用自己的方式，一步步实践历城法院的“护苗”计划。

2021年4月，随着最高人民法院少年法庭工作办公室的成立和《加强新时代未成年人审判工作的意见》的发布，历城法院在济南市率先成立全市首个少年法庭。法庭成立以来，全面启动以“润禾”“暖禾”“丰禾”为内容的“禾苗计划”，拓展未成年人权益保障工作的新模式、新格局。

◎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王晓迪

姬广锴（右）用自己的方式，一步步实践历城法院的“护苗”计划

少审法庭的席位改革

少审法庭上，接触的涉案未成年人，大部分都是因为家庭不和睦或者家长疏于管教，让孩子在社会上有机会接触不良人群，孩子受到影响后有的稀里糊涂就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有的甚至犯罪了还不自知，就这样一个个本应该在校园里接受良好教育的孩子却坐上了被告席。“我总感觉，这些孩子应该坐在课堂上，现在坐在法庭上，还孤零零地在那儿，我觉得心里非常不舒服。”姬广锴表示，2018年历城法院曾试行过席位改革制度，自从自己从事少审工作后，感觉这个制度特别好，就在少审法庭上改变了涉案未成年人的坐席位置。

历城区法院少年法庭以司法“丰禾”，通过对未成年人审判工作制度、机制的创新和探索，确保未成年人依法得到特殊、优先保护。打破传统刑事审判席位布局，调整各诉讼参与人在审判法庭上的席位设置。未成年被告人不再孤身坐在审判长的对面，而是坐在辩护人席，让未成年被告人位于辩护人和法定代理人之间。

“孩子坐在我的对面，身旁一边一个法警，心理承受力不强的孩子就会觉得自己被孤立了，已经被社会和家庭抛弃了。可能会更紧张和陌生，不利于他回归家庭和社会。”姬广锴表示，自己在审判期间会针对轻罪、认罪的未成年被告人进行席位改革，让他挪到辩护人以及父母那边，与家人同席，孩子会觉得身边有法律人士以及父母陪伴，并没有被抛弃和放弃。警醒孩子，社会和司法是接纳你和包容你的，也能教育孩子更好地改过自新。

学校里的普法讲堂

“我们要将法律装进未成年人的心脑，告诫社会大众要维护好未成年人的合法权利。”姬广锴所在的少年法庭积极延伸审判职能，以普法教育“润禾”，全方位线上普法，多角度线下普法。据了解，2021年，历城法院少年法庭开展针对未成年普法活动27场。

说到普法讲堂，姬广锴还真“讲”出一个实案。姬广锴的每堂普法课，都会给孩子们普及防范性侵的相关案例和法律知识。记得去年在一所学校讲课时，一个孩子下课后就向老师反映其被猥亵了，但和自己家长说起此事时，家长觉得孩子是随便说说并没有当真。后来姬广锴了解到，孩子的父母常年忙于工作，孩子一直是奶奶照顾，没有人告诉她哪些是正确和不正确的行为，平时也很少得到父母的关爱。孩子并不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处理，在寻求帮助无果的情况下只能一味地压抑自己，在听了防范性侵的课后，才给了她勇气。

这个案子最后有了结果，坏人受到法律的严惩，事情虽然有了结果，但对孩子的影响却有可能是一辈子。姬广锴说：“我们每一次的普法课，可能就会给某些孩子一些力量，让他们敢于站出来面对、诉说、报案，让他们从阴影中走出来，学会保护自己，迎接充满阳光的未来。”

涉案少年无痕回归校园

“暖禾”计划中，侧重回访帮教，法官主要对未成年被害人开展心理辅导，对未成年被告人进行适时帮教，指导他们重新回归社会。为了更好地保护未成年人合法权益，少年法庭在历城区华山第三小学建立全省首个校园“法官驿站”，将“法官驿站”延伸到校园，充分利用法官业务优势、调解优势，积极上门能动司法、开展校园普法教育工作，就地化解校园内部矛盾，为在校师生提供精准高效的司法服务。

前不久处理的一起案件中，姬广锴成功帮助一名涉案未成年人无痕回归校园。郑刚（化名）原是一起刑事案件的被告人，也是人们眼中的“问题少年”。郑刚因父母对其疏于管教，在社会上结交了不良青年，被影响后犯了罪。“这也是青少年的一个普遍特点，很容易受身边人影响，尤其受到不良青年误导，但他们的可塑性很强，只要加以正确教育和引导，再次犯罪的可能性很低。”姬广锴了解到孩子犯罪较轻，而且认罪态度较好，也获得了对方谅解，于是根据相关法律规定，给孩子适用了缓刑，并依法对其犯罪记录进行封存后，向他父母详细解释说明了犯罪记录封存制度的规定以及法律依据，并指导他到户籍地派出所开具无犯罪记录证明。郑刚重返校园，也了却了其父母的一桩心事。

通过法官的感化教育，以及自己的不懈努力，郑刚的学习成绩持续攀升。“少年审判不是单纯的惩罚，更要让这些懵懵懂懂的孩子找准人生正确的方向，恢复正常人生的轨迹。”姬广锴说。据了解，为了防止未成年人因为轻微的犯罪前科而被社会抛弃，保障他们能够顺利“无痕”回归社会，重回正轨，未成年人犯罪记录封存制度应运而生。未成年人犯罪记录封存制度是指犯罪时不满十八周岁，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罚的，应当对未成年人相关犯罪记录予以封存。犯罪记录被封存的，不得向任何单位和个人提供，但司法机关为办案需要或者有关单位根据国家规定进行查询的除外。进行查询的单位，应当对被封存的犯罪记录的情况予以保密。

一桩案子或影响一生

对于法官来说，办的只是一桩案子，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却可能关系他的一生。不论民事或是刑事案件，皆是如此。如果没有作出正确的判断，没有充分了解孩子的意愿，致使孩子没办法选择抚养关系，或者无法遵从孩子内心，很有可能会影响孩子的一生，更有可能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自来到少年法庭，姬广锴看到了许多无助的孩子，但其中一个8岁的男孩让他记忆深刻。父母双方离婚多年，为争夺孩子抚养权，再次对簿公堂。在核实调查孩子现状后，了解到，离婚后孩子一直跟随男方生活，男方再婚后，女方将孩子接走并送到寄宿制学校，当时孩子才7岁。“这时候的孩子是情感依赖期，而这所寄宿学校只能与家人有书信来往，一年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姬广锴表示，双方到庭后一直大吵大闹，女方坚决要求变更抚养权，但男方就是不肯答应，双方互相指责，喋喋不休，最后也没争论出个结果。随后姬广锴通过联系孩子老师，以视频方式见到了孩子，这时候孩子已经8岁了，也该听听孩子的意见。当问到孩子是否想爸爸妈妈时，孩子斩钉截铁地说：“不想”。姬广锴听后一愣，这个年纪正是情感依赖期，怎么会不想自己的父母，甚至不愿意和父母交流？当时他就觉得父母双方为了一己私利抢夺孩子的抚养权，一点也不考虑孩子的内心，给孩子造成极大伤害。“为什么不想呢，孩子？”姬广锴继续问，孩子面无表情地说：“就是不想。”言语中的冷漠让姬广锴再次震惊。“是爸爸妈妈不好嘛？”此时姬广锴的声音已经哽咽，但孩子却再也不吱声。“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当时我眼泪就流下来了。我赶紧让孩子的父亲和孩子聊聊。我当时就想问问他们，你们俩到底做了什么，让孩子说出这样的话。”看到法官动了真情，孩子又如此，孩子的父母和律师也不禁抹起了眼泪，孩子的父母当时也都放下戒备，觉得自己对不起孩子。“有时法官的真情流露是能够感染在场的人的，我认为法官付出真情的时候，也能换回当事人的真情。”姬广锴表示，没想到孩子的父亲果断决定放弃抚养权，孩子妈妈也表示这事儿终于尘埃落定了，没想到能解决得这么顺利。

姬广锴表示，自此之前他支持婚姻绝对自由，但自从办了少审案件后，他认为，婚姻不能任性，任性的前提必须是妥善地处理好子女的抚养问题，如果为了一时痛快结婚了，又为了一时任性离婚了，孩子成了累赘或者争夺利益的工具，这是他无法理解和接受的。“我都会建议他们，要以孩子利益最大化为原则，妥善处理好孩子的问题后再谈离婚。如果不去处理好未成年子女的问题，很有可能影响孩子的一辈子。”姬广锴表示，自己从事司法工作近十个年头了，办理少审案件的年头也不短了，这些年自己的目标更加明确和清晰：用更好的方法帮助未成年人并保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