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终特刊《看见》他还在路上

2014年，电影《亲爱的》上映，获得的社会反响超出了杜小华的想象。他原以为，他很快就能找到孩子了。  

当年那张和《亲爱的》主创们的合影，杜小华一直存在手机里，甚至把它设置成了自己所有账号的头像。照片里，四位电影原型：彭高峰、吴丽萍、孙海洋和杜小华，只有彭高峰的脸上挂着笑容。

目前，《亲爱的》四个原型中，有三个已经与家人团聚。杜小华，成了四个人里，最后一个孤独的人。  

2011年，彭高峰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儿子彭文乐。电影上映3年后，吴丽萍找到了自己的亲弟弟吴玉龙。2021年12月6日，孙海洋也找到了儿子孙卓。  

杜小华，成了四个人里，最后一个孤独的人。  

12月10日下午，联系到杜小华时，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现在喉咙说不出来话了，全哑了。”的确，可以分明听到，他的声音里，有一种非常清晰的沙哑与疲惫。  

原以为，采访可能要拖后一会儿了。没想到的是，他接着说道：“您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晚上到德州来碰个面。”  

下午3点左右，杜小华发来一个定位，显示为德州某小区。“地址不要发到媒体上，我不想因此打扰到他们的生活。”后来才知道，这个位置是杜小华妻子娘家的住址。“我肯定要去的，可能到的比较晚。”  

晚上10点，赶到德州的杜小华坐在餐桌前，刚吃上几口热饭。他的右手边，坐着他的岳母一家。另一边，是来自河南一家媒体的视频摄制组。  

杜小华的眼睛里透露着疲惫，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偶尔和旁人说几句话，木讷的神情里心事重重。  

过去4天时间里，他开车从江西出发，先后赶往湖北监利、山东聊城以及德州。多年好友孙海洋的儿子找到了，他要前去祝贺。同时，他还想趁着这个机会通过媒体告诉大家：他的儿子还没找到。  

有媒体从湖北一路随他而来，边走边直播，杜小华就得不停地讲话。他原本就有咽炎，那几天睡眠不足，加上不停说话，嗓子很快就哑了。  

当天，为了不让记者久等，他要了主食后开始狼吞虎咽。晚上10点半，在餐馆里找了一间空出来的房间，采访正式开始。过程中，他一边陈述，一边不停地喝热水。  

“如果，这次找到的是我的儿子该多好。”  

过去的十一年里，积攒了太多辛酸与故事。杜小华在讲述时，往往抑制不住表达的欲望，需要时不时地将他拉回原话题。他经历了太多次从满怀希望到落寞而归的心情转变。用他的话说，“心里早已麻木”。即便如此，他仍未想过放弃。  

他时不时掏出手机回复消息。因为这几天忙于奔波，有很多电话没来得及接。他滑动手机屏幕，一排排没有备注的未接来电连成串。十一年的寻子路，他结识了很多和他一样的人。在他的手机里，大大小小的“寻子群”，加起来有几十个。  

2013年3月6日晚上7点半左右，杜小华年仅6岁的儿子杜后琪，在内蒙古包头市青山区兴盛镇顶独龙贵村南村木器橱柜厂门前失踪。为了找孩子，夫妻二人停下工作，一年半过去，没有结果。后来，考虑到继续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亲戚们帮忙凑了些钱，让他们在江西老家的镇上开了个手机店。妻子看店，杜小华出来找孩子。  

细数过往，惨淡的故事居多。两个多小时的采访时间里，杜小华不曾掉过眼泪。他的话语里，充斥着不甘，也满怀希望。  

“我希望所有的人贩子和买主，在我们亲生父母找到孩子之前，主动告诉我们孩子的信息，我们可以既往不咎。现在科技这么发达，等到警察站在你们面前的时候，再来跟我们谈人性，我们没有理由原谅你们。”  

采访结束时，已是凌晨时分。天一亮，杜小华就要从山东开车返回江西。休息两天，再去内蒙古找孩子。  

11日上午，出发前，杜小华穿过马路，去药店买了治嗓子的含片。岳母一家给他的后备箱里装了些食物，目送他驱车离开视线。  

翻看杜小华的朋友圈，12月6日，他发布了5条动态。那一天，孙海洋一家和孙卓在深圳举行了认亲大会。  

其中，有一条这样说：“当年，彭文乐（被）找到的时候，在数百家媒体狂轰滥炸的高潮期，孙海洋独自一人在墙角哭泣。一位细心的记者问他，乐乐回家了，大家都在为他高兴，你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角落哭泣啊。老孙说，我在为他高兴的同时，也在想，为什么找到的不是我的孩子。今天，孙卓找到了……”  

​文/图 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郑芷南 许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