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周刊】抢单“走穴”的县城按摩师
◎文/图 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郑芷南 金立红 发自德州禹城
张梅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也是禹城城区“流动按摩师”中的一员。她奔波在城区的大街小巷，凭一双手“抢单”。走进店里时，由于室内外温差较大，张梅的眼镜上起了一层薄雾，她先是摘掉了头盔，又把脖子上的花色围巾一圈圈地解开挂在衣架上，跟顾客确认好服务项目，端来盛有热水的木盆为顾客泡脚……
张梅骑电动车赶往下一家足疗店
>>入行
初见张梅时，她一头长发扎在脑后，绑发绳的位置被头盔压得变了形，显得有些凌乱。室外天寒地冻，室内开了空调，张梅一进屋子眼镜便起了白雾，她摘下眼镜有些憨厚地笑了笑，“今年回镇上老家走亲戚了，刚回到禹城就来活了。”
张梅老家是农村的，距禹城城区十几公里，她走完亲戚后骑电动车赶回城区，快到城区的时候“抢”到了单子。之所以称张梅为“流动按摩师”，是因为她没有和足疗店签订劳动合同，足疗店有活的时候便会在群里发消息，她和群里的同行“抢单”。
在禹城这个小县城里，流动按摩师并不少见。他们与足疗店老板有几个固定的群聊，足疗店有活便会在群里“摇人”，谁抢到就算谁的。跟张梅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几个已婚女性都干这行。
早上六点多醒来后，张梅总要历经一番“兵荒马乱”：做好早饭，给女儿洗漱穿好衣服，待女儿吃好饭后将其送到学校，又回到家中收拾好前一天女儿到处摆放的玩具顺带着打扫卫生……这一整套“动作”忙完已是上午十点，这时候她便可以躺下刷刷手机等待“接单”。
张梅今年39岁，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她的大女儿读初中，小女儿读小学。自从小女儿出生后，张梅便辞去了原先电子厂的固定工作在家照顾孩子。直到女儿上了幼儿园，她才有时间寻找一份兼职补贴家用。
尽管丈夫在外工作，两个女儿白天不在家，张梅能够自己支配的时间也少之又少。为了生计，她游走在不同的足疗按摩店，拿到一份份下力气后得来的“分成”。
“考虑过很多工作，但时间自由工资又高的没几个，所以选择做这行。”张梅坦言，最初生完孩子后的几年像是脱离了社会，重返社会时有很多不适应。她曾经尝试过做餐厅服务员、车间工人等工作，但这些工作在时间上有固定要求，而张梅在上午和晚上需要给孩子做饭，所以没有充分的时间工作，另一方面，“工资太低了，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水平。”
>>抢单
张梅最终选择了从事足疗技师行业，“先在门店做学徒跟着师傅学习了一段时间，就可以在接单群里‘抢活’了。”张梅介绍，禹城的足疗按摩门店粗略计算有一二百家，其中有五十多家集中在禹城商城片区，“商城有一个一百多人的群聊，里面除了商家就是流动按摩师。”而其他门店则分散在禹城市区的大街小巷，以街道为“营地”，几个商家联合组了很多小群。“店里来客人以后，商家会在群里问附近有没有技师，我们接单后到店里才知道是多少钱的单子，但不管多少，我都愿意干，挣多挣少都比闲着强。”
张梅告诉记者，流动按摩师和门店按照顾客的最终消费进行五五分成，“比如顾客的最终消费为88元，门店会给我44元。”记者在张梅工作的一家门店内看到，88元的消费包括足疗、头疗及背部按摩三个项目。
2021年12月29日下午，张梅急匆匆地从老家走完亲戚赶回来，还没到禹城便接到了当天的第一个单子。一个小时后，她拿到了44元的收入。随后，张梅又接到新的单子，她骑着电动车赶往不远处的另一家按摩门店，与上一单相比，这单多了一项采耳的项目，但项目时间相差不多，顾客最终消费为138元。两个多小时，张梅赚到了一百多元，群里暂时没有新的单子，她坐在足疗按摩店的沙发上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跟同行打听着对方今天的收入，“大家最近收入都不错，过年期间能比平时赚到更多的钱，在外地工作的人都回来了。”
走访多家门店后，记者发现，禹城的足疗按摩店收费标准大同小异，根据时间与服务项目的不同，价位从五六十元到三四百元不等。而张梅坦言，自己一天大概能赚二三百元，这样一个月下来，就算中间有事情休息几天，也能拿到六千元及以上的报酬。
>>流动
禹城商城位于禹城的主城区，是足疗按摩店的主要聚集地，大概分布了五十多家大大小小的足疗按摩店。这些门头都差不多大小，格局也相似，进门几乎都靠墙放着一张双人沙发和一张摆放着价格表的茶几。
下午两三点，路上行人匆匆而过，店内没什么客人，有人盖了毛毯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足疗店老板说，店里的足疗技师分为流动技师和固定技师两种，而固定技师到手的“分成”要比流动技师高一些。晚上九点后，商城内街道两侧足疗店内的客人多了起来，记者走进了其中一家店，这家店内共有五个固定技师，八个房间，每个房间大小不同，最大的房间能容纳八个床位，所有的房间加起来同时能接待几十个客人。
33岁的李悦是这家店内工作时间较久的固定技师，她告诉记者，自己能拿到顾客消费价格的六成，月薪在一万元以上，“每天大概服务五六个客人，在这行里我的薪资不算高”。谈到流动的足疗技师，李悦说，流动技师与固定技师没有太大的竞争关系，“商城里的足疗店太多了，有的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来客人了就在群里找技师，距离较近的技师就到店挣这个钱。”在李悦看来，流动技师虽然分成不如固定技师高，但好在自由。“我每天下午两三点上班，晚上就算没有客人也要在店里待到两点，但是流动技师想接单就接单，不想熬夜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日常
李悦所在的足疗按摩店收费价格从108元到388元不等，李悦告诉记者，自己今年33岁，家在临沂，来禹城这家店已经近两年。聊天中，记者得知，李悦有个十岁的儿子，在老家上学。“儿子两岁的时候就被我送到了托儿所，我不想做家庭主妇，便出来找工作，在一家培训足疗技师的公司待了两年，学会以后先后在济宁、济南各地的足疗店工作，这是我做足疗技师的第八年。”
八年来，李悦每隔三个月回家一次。“每次回去，会给孩子买很多东西，做这行时间上陪伴不了孩子，只能用礼物弥补。”李悦说，中途自己也尝试过其他工作，但是工资有落差，“干久了这行，也不太好找其他工作了。”李悦坦言，虽然做足疗按摩师工资高，但遇到喝了酒的客人不讲道理，心里还是会觉得委屈，“但是想想干什么不委屈呢，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李悦的上班时间是下午三点到次日凌晨两点，“就算晚上没有顾客，也要熬到两点才能回宿舍睡觉，一直有客人的话，有时候会熬到天亮。”李悦告诉记者，商城里的足疗按摩店会给固定员工安排住宿和午餐晚餐，“早饭不管，因为那个时间段我们都在睡觉”。李悦下了班回到宿舍洗漱，躺在床上会刷一会手机再睡，黑白颠倒的作息时间她早已习惯。
连续熬了几个大夜后，李悦会给自己放一天假出去逛逛街，“我现在的工资足够买我想要的东西，这也是我一直做这行的原因。”李悦叹了一口气，“去工厂里打工，我赚的钱还不够我花的多，我现在习惯了这种生活，想买东西也不用伸手跟家里人要钱，挺好的。”
凌晨一点，大街小巷依旧有霓虹灯闪烁，张梅和李悦正在为她们的生活奔波。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张梅、李悦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