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周刊】杀死一只不死鸟

◎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田延士 李柏村

18日下午，重庆队多名球员在微博发布《重庆两江竞技足球俱乐部全体员工致社会各界的一封信》。文中表示，三年来，球队一直遭遇欠薪情况。同日，重庆队官方发文，承认了欠薪、停训的传闻。并表示，这是“迫于现实、迫于无奈、迫于生计”。

至此，此前关于重庆队一切危机的传闻，均得到证实。曾经那个总能绝处逢生的“不死鸟”，这一次，似乎终于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新赛季中超，“不死鸟”重庆队生死未卜 图据新华社

在劫难逃

2022年5月18日，注定在重庆足球史上难抹去。这天，重庆队球员在俱乐部门口拉起了标语和横幅讨薪：“我们要生存，我们也要养家糊口，还我血汗钱。”

5月17日，《足球报》消息透露，经历了5个多月的等待，重庆两江竞技的球员依旧没有等来今年的工资发放。俱乐部员工之中，被欠薪最久的，已有一年未收到工资，最短的也有半年。16日开始，球员不再去场地训练，开始以罢训的方式向俱乐部抗议。

有关此事，一名重庆队球员匿名接受了外界采访。他表示，“我状态没有问题，但是心太累了，不能一直白干，精神也顶不住了。我们不想让重庆人民失望，更不想让重庆足球的火苗在我们的手上熄灭。”

从重庆队全体员工的公开信中，我们得以一窥球队当下的困难。部分球队员工甚至需要下班后送外卖、跑滴滴维持生计。在接受采访时，球员也透露压力之下，有球队工作人员心理已接近崩溃，只能通过吃药维持。罢训，实属万般无奈下的最后挣扎。

长年关注中国足球，必会对重庆队“不死鸟”的绰号有所耳闻。曾几何时，或是出于外界运气，或是出于自身韧性，重庆队总能在生死攸关转危为安。只不过，这一次，这只“不死鸟”面临的困境可谓前所未有。

由于俱乐部运营资金未能到位，股改事宜同样进展不顺。据相关人士透露，未来十天内能否解决相关问题，将决定着球队命运。就连重庆队官方也在社交媒体上表示，“无论俱乐部未来怎么样，我们站好最后一班岗！”球队的悲剧似乎已难逆转。

值得一提的是，重庆这座城市并不缺足球根基。2021年9月，重庆U18男足在全运会上历史性杀入决赛，2022年1月，国家体育总局公布“十四五”期间首批全国足球发展重点城市名单，重庆成为首批9个重点城市之一。

按理说，有着良好足球土壤，养活一支中超球队，顺理成章。可如今，曾经的“不死鸟”只剩最后一口气，缘何？

寻根溯源

近年来，中国足球俱乐部频遭危机，不外乎一个“钱”字。但在这背后，却折射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2016年，武汉当代集团正式入主重庆队。当时，该集团执行董事余磊表示，“我们加入力帆，是饱含感情和战略思考来办足球的，不是玩足球，重庆当代力帆足球俱乐部主场永远在重庆。”

为何一家武汉企业却一心想要搞好重庆足球？若依然记得当年中国足球的大环境，这一切便清晰明朗。2013赛季，广州队问鼎亚冠，作为其母公司的恒大集团更是借助其广告效应赚得盆满钵满。这种模式的成功，给了众多资本一个启迪：投资足球，不是要靠球队自身赚钱，而是通过球队，给自己创造更多的赚钱机会。

2016年赛季，阵容升级的重庆队排名中超第8，追平队史联赛最佳战绩。好的开端，却没带来延续。此后几个赛季，重庆队始终不温不火。尽管这几年注资重庆队的一直是当代集团，但俱乐部的管理运营实际上却由双刃剑公司负责。如何理解这一关系？蒋立章作为当时当代集团子公司当代文体的副董事长，双刃剑公司系其一手创办并主导，直到2015年，才通过股份收购，归于当代文体旗下。

投资足球，当代集团本想借机名利双收。没想到，集团一众业务却碍于双刃剑的存在而迟迟无法推进。踢掉双刃剑，自己独揽球队管理大权，成了当代集团当时的首要目标。利益纠纷、派系斗争之下，带来的是投资升级的停滞和球队管理层连续的人事变动，那些年重庆队发展的滞缓，不难理解。2019年，事业生变的蒋立章离开当代文体，双刃剑派系的势力在重庆队中逐步退出。只不过，伴随着新冠疫情在2020年初的暴发，球队失去了斯威汽车这个大赞助，资金链突然吃紧。

2021赛季，持续的赛会制联赛，多支球队的连续破产解散，中国足球的社会形象一跌再跌，加之中性名政策的实施，投资方的热情已经接近于零。也正是这一年，更名为重庆两江竞技的当代集团，进一步缩紧了自己的钱包。待到2022赛季，当代集团自身都已危机重重，“没人疼”的重庆队，自然在劫难逃。

暴雨之后

张不开的双翼，鸟儿注定难再飞向广阔天空。每个热爱足球的人，都希望“不死鸟”能够再一次起死回生。可应看出，即便重庆队活了过来，也不会带给中国足球太多改变。毕竟，生死权完全由母公司决定的球队，绝不止重庆一家。

雨过，未必是天晴。当下的中国足球，应寻根溯源，继而找出病结。不然，还会有更多的“重庆队”。

我们总说，中国足协的中性名政策及对联赛品牌的肆意践踏，是杀死中国足球的根本原因。诚然，近年来国内足球俱乐部问题频出，是中国足协的全盘责任。可不妨换个角度去看问题，足协一次次“整烂活”固然难咎其责，可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重庆队内部管理层长期消于内耗，甚至于以重庆队为代表这种投资足球的目的思维，又何尝不曾为今日之悲剧埋下祸根？

西蒙·库珀所著《足球经济学》一书中，提出一个观点，“足球俱乐部不应该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是BBA航空公司，他们更像博物馆，是那种心系公众、在为公众服务的同时，保持自身具备一定清偿能力的组织。”

换句话说，足球俱乐部，不应该是单纯赚钱的工具，而是首先立足于自身的社会责任与职能，同时具备一定自身商业开发的能力。球队自身的社会责任、职能，是球队吸引资金投入的价值所在，而球队的商业开发能力，则是维持球队自身一定程度运转的必要条件。

你可以说，28年了，中国足球依然没有真正“职业化”。你也可以说，我们的“职业化”跑偏了方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于足协而言，制定真正符合足球发展规律的政策，保护联赛品牌、球队建设的发展。对于球队而言，营造积极的自身形象，体现自身的社会价值。而对于那些投资人而言，足球，不能再只当做一项单纯的变现、牟利的工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