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周刊】当公务员选择成为网络写手

在网络上，人们戏称公务员职业是“宇宙尽头”。如果按这一说法，对于山东东部某城市的青年李城来说，他属于顺利抵达后，又毅然“返程”了。同在网络上，“那些辞职后的公务员，现在都怎么样了”，类似词条也受到众人关注，但少有人把答案说的真实与具体。“如果每天重复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等我老去的那一天，我会怎么想？”这个问题，李城不仅考虑了，而且坚定地迈出了自己人生新的一步。

“2022年的第一个工作日，我写下了辞职申请，离开了这个能带给我稳定收入，和一定社会地位的工作。”如今，在老家，除了陪伴家人，每天大部分时间里，他转身钻进那间50余平方米的工作室写作。李城对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说，现在做的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或许有些孤独，但不会后悔。

◎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郑芷南 许畅

李城说，作为一名青年人，“不要轻易被别人定义自己的生活。”（受访者供图）

选择

辞掉公务员是什么体验？今年3月2日，李城“转战”某短视频平台。在发布的第一条视频中，他讲述了自己辞掉公务员工作当网络写手的过程。他十分了解，“这种决定，在大多数人眼中基本上属于是‘疯了’，要走绝路了，这个人‘废了’。”

用李城的话说，他来自农村，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民。2009年，他取得了一个还不错的高考成绩，成功进入省内一所“211”本科院校。但就读的工科专业缺乏对他的吸引力，图书馆却成为他大学期间“最大的收获”。“那里的书真的是太多了，我在那里养成了看书的习惯。”后来，翻看杂志和期刊时，李城常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自己写出来的作品能让更多人看到，这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大二那年，李城拿起笔，尝试写作投稿。投稿地址则是从杂志、期刊上翻来的。“绝大多数都是石沉大海，但偶尔也会有一些惊喜。”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拿到的第一笔稿费，240元，“激动了整整一个星期”。他开心地请几个舍友下馆子，结账时，“钱（稿费）不够，最后还倒贴了一些钱。”

从那以后，受到激励的李城，“开始更加疯狂地写作和投稿”。随着自媒体的兴起，他开始尝试给“一些大的公众号投稿”，中稿后，“一篇两三百元”。彼时，他突然发现，写作才是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毕业后，写作投稿成为李城的一个兼职。即使后来进入体制内工作，他“唯一没有放弃过的，就是写作这件事情”。

“我已经写了整整10年。”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得知，过去这些年来，李城写过小说、歌词、童话，乃至短视频剧情脚本。如今，他的文字以“时评为主，小说为辅”。

“我只是很想用自己的经历，鼓励一部分同样热爱写作，或者是想要奔赴自己热爱的事业的人，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一条路”，李城在视频里说。

生活　

李城的工作室离家很近，步行仅需2分钟。他告诉记者，自己的生活非常简单，除了陪伴家人，就是每天起床后到工作室写文章，有时录点视频。在绝大多数时间，这个50余平方米的工作室就是他主要的日常活动场所。里面主要陈设是一套桌椅，一台电脑，外加一张小床。他很少在晚上写作，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自称是“一个很普通的自媒体人”。

今年年初，李城离开已经待了近3年的体制内工作岗位，成为了一名全职网络写手。李城对记者说，其实“辞去公务员的工作是挺难做的一个选择。”在家人看来，他未免有些鲁莽和冒险。而在辞职前，他也会感到一些惶恐。记者得知，这种惶恐或来自他对一些不确定性的担忧。例如，关于“自己能不能做明白（网络写手）这件事”。

至少目前来看，李城对自己的生活还比较满意。“真正辞职之后，还是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李城离开体制内的勇气，相当一部分来自于他此前未曾中断的网络写作所积攒的粉丝基础。他说，自己全网的粉丝加起来，大概有一百万。“辞职后的衔接，也比较顺畅。”李城专门注册了一个文化传媒类公司，以便于一些商业往来。当然，目前这个公司只有他一个人。

“多赚一点钱”，是李城选择成为全职网络写手的初衷之一，对此他毫不避讳。他告诉记者，自己的父亲因病需要长期药物治疗，每月药费六七千元。扛起家庭的重担，让“上有老，下有小”的李城，更清楚眼下自己要什么。眼下，收入上的成倍增加，无疑坚定了他对生活的信心。

“对我来说，就是选择一份自己喜欢、一直梦寐以求的工作，并且能够通过写作养活自己。”他对记者说，做出这个选择，自己并不后悔。就在今年，某原创内容平台举办了两场写作比赛，李城创作的故事作品分别拿了一个冠军和亚军，奖金一共6万元。另外，据李城透露，最近有出版社前来找他约稿。“以后时间充裕的时候写一本书”，已经列入他的日程。

理想　　

关于未来，李城其实想的比较远。他说，“我知道，可能有一天我会后悔。也有很多人在提醒我，现在做的事情不稳定，但我只活一次。我不想让我这一生留下什么遗憾。”他还说，“我宁愿现在把我想做的事情去做了，这样等我老了的时候，即便我再后悔，我也能对自己说：这是你自己选的。”

近两年，公务员报考人数屡屡刷新纪录。“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形容，毫不过分。李城的“逆流”之举，或能为一些择业中的年轻人带来一些新的思考。走出心中的这座“围城”后，李城觉得，“首先要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要轻易被别人定义自己的生活。

对于李城这位在大学时爱上写作的工科生来说，成为网络写手的路是孤独的。从前是，现在也是。

“刚开始，有很长一段时间写的都挺差的，也没有什么收获。”李城对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说，“没有正反馈的时候会很难受”，但沮丧过后，还得重新收拾心情，硬着头皮继续写。那段绝大多数作者都经历过的路，充斥着孤独与煎熬。后来粉丝数量快速上升的日子里，李城的写作道路相对平坦起来，但孤独仍是写作时的常态。

李城第一次明显感觉自己写作的粉丝慢慢多了起来，是在2020年。那一年，“有几篇内容还挺火的，粉丝一下涨到几十万。”有公司来“挖”他，开出3万元的月薪，前提是要去北京上班，但被他拒绝了。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离家有点远”，家里孩子还小。

对李城来说，这间不大的工作室里装的，一边是生活，一边是理想。“写累了就到床上休息会儿，然后再起来写一会。”写作时，李城习惯把自己关起来。他觉得，一位优秀的写手首先得扛得住孤独，能坐冷板凳。除了陪伴家人，他的社交主要是在网络平台上和网友沟通交流。为了投稿参加上述提到的一场写作比赛，他待在工作室两天两夜，“只睡了3个小时”，完成了一篇6万字的小说。

采访的尾声，李城告诉记者，他计划来年招两个人，一个剪辑师，一个编辑，“让这个公司变成一个三个人的小公司。”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李城为化名）